摘要:马克思主义在传入日本之初并未得到日本哲学界的关注，三木清的马克思研究可谓作为哲学的日本马克思主义研究的起点。三木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马克思主义者，而是试图从马克思主义中获取解决现实问题思路的学者，这种态度使他发展出独特的马克思哲学诠释。三木的马克思哲学诠释有两大突出特征影响了后来的日本马克思主义哲学，其一是对马克思哲学的历史存在论解读，其二是将马克思唯物主义哲学的核心归纳为“实践唯物主义”,并独创性地将唯物主义解读为“人的自我理解”。三木的一系列马克思哲学研究开创了日本将马克思主义作为哲学理论研究的先河。

关键词:日本马克思主义 日本马克思主义哲学 三木清 历史存在论

日本马克思主义哲学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马克思主义很早就传入日本，给近代日本哲学的发展进程带来了巨大影响，并催生出了广松涉、柄谷行人等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学者。我国学界对日本马克思主义的研究多集中在经济学理论、历史理论以及以广松涉为代表的学者，对于日本哲学界最初如何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及其哲学解读的特征方面尚显不足。

尽管马克思主义在明治时期已传入日本，并在经济、政治等多个领域展现出其影响力，但在哲学领域，它起初并未获得广泛关注。李萍等认为，马克思主要是在历史学、经济学、文学这三个领域的影响较大。(1)沃克指出，马克思主义是日本工人运动和社会主义运动的政治先导，在日本的政治经济学、社会学和历史学等领域具有支配力。(2)难波田春夫总结马克思主义在经济思想领域的影响时指出：“到了大正时代[1912—1926]前期，东京和京都最具影响力的经济学家都密切关注马克思主义的经济理论，其中也出现了为之折服的人。”(3)在社会主义思潮方面，难波田也指出：“大正八年[1919年]以后，马克思主义成为我国社会主义思想的中心。”④马克思主义早期在日本虽然在经济、政治等学术领域以及工人运动等实践领域发挥了影响，但是日本的哲学领域在此时期仍然主要以近代德国理念论、新康德主义哲学等内容为主，罕有论述关注马克思主义的哲学内涵。

一、三木清与马克思主义

三木清是日本京都学派的哲学家，自1925年起(尤其是1925—1930年间)密切关注马克思哲学，发表了一系列具有影响力的论文、专著、译著，并创办宣传马克思主义的杂志《在新兴科学的旗帜下》,对马克思哲学在日本的传播和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

三木这一阶段的研究是否应视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学界分歧显著。三木并非全面赞成共产国际及日本共产党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诠释，服部之总、加藤正、户坂润等人批判他是“唯心主义”而非马克思主义。三木的上述立场导致他在被捕入狱期间被无产阶级科学研究所解除了《无产阶级科学》总编及唯物辩证法研究会委员长的职务，以“缺席审判”的形式单方面被驱逐。(4)三木自承“我并非立足于马克思主义的立场拥护马克思主义，而是从我自己的哲学的立场出发为其进行辩护”(5),以六经注我的态度有选择性地理解和诠释马克思。学界也普遍认为三木仅仅将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有效的理论和思想资源。赤松常弘认为“三木并没有把马克思的理论照搬作为自己的理论，而是通过学习马克思对自己的理论——将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理论进行理解和把握的理论——进行了修正。”(6)三木学习和研究马克思主义的目的是改良和深化自身的哲学理论，仅仅将马克思主义视为众多哲学理论之一。津田雅夫也强调三木哲学与马克思哲学的差异性，指出“对于三木而言马克思主义是〈伙伴〉关系……其在理论本质上是〈不同的东西〉。”(7)但是另一方面，三木的马克思主义研究具有极大的影响力，平子友长高度评价三木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赞扬三木和户坂润共同代表了二战前日本马克思主义研究的最高水准，认为三木的《唯物史观与现代意识》一书“奠定了三木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代表性的理论家的地位。”⑤三木的论著虽然并非严谨的马克思哲学研究，但在宽泛的意义上可以视为一种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

三木出版马克思主义相关研究前，凭借《帕斯卡关于人的研究》一书成为日本哲学界的新星，因此有学者怀疑三木“突然”研究马克思并非出于纯粹的学术动机。户坂润揶揄三木“看到福本和夫的崛起，突然产生了野心”(8),暗指三木研究马克思是为了追逐流行。然而三木关注马克思是因为他从中读取出与帕斯卡研究一脉相承的对“人学”问题的关注，他在书信中表示：“现在谈论马克思的我，与研究帕斯卡的我之间有最紧密的联系，他们的根底应该有共同的确信和思想。”(9)三木研究马克思的契机是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河上肇的交流，作为经济学家的河上深感马克思辩证法的哲学内涵晦涩难懂，因此1926年邀请三木在京都大学“经济学批判会”上共同研读黑格尔及马克思的辩证法。1927年三木陆续在杂志《思想》上刊发了《人学的马克思式形态》《马克思主义与唯物主义》《实用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的哲学》三篇论文，1928年与新撰写的《黑格尔与马克思》一并在岩波书店结集出版，即《唯物史观与现代意识》一书。

1926年出版的梁赞诺夫版《马克思恩格斯著作集》第一卷首次公开披露了《德意志意识形态》第一卷第一章“费尔巴哈”,三木第一时间在岩波文库翻译出版了此书。三木的马克思哲学解读与主流解读存在差异，平子认为：“因为三木此前并未接受恩格斯及列宁等人的哲学著作的洗礼，因此得以不被这二人的理论框架所束缚，而直接将马克思哲学本身设定为自己的研究对象。”(10)三木的马克思诠释与当时综合了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等人的马克思诠释存在差异，这既是三木的马克思哲学研究的魅力之所在，也为他后来与日本主流马克思主义者分道扬镳埋下了伏笔。

二、三木清马克思哲学诠释的主要特征

三木的马克思哲学研究的特征源自于其贴近现实的问题意识和受狄尔泰诠释学、海德格尔存在主义现象学以及西田哲学影响而形成的方法论。三木马克思哲学诠释的两大特征，即对马克思哲学的历史存在论解读和以“实践唯物主义”定义马克思唯物主义哲学，对此后日本马克思主义哲学产生了影响。

三木马克思诠释的首要特征是将马克思哲学解读为一种历史存在论(历史本体论)。首先，这是一种马克思哲学的存在论诠释。将马克思哲学的核心理解为一种存在论是否妥当值得商榷，例如与三木论战的服部之总等同时代学者就批判这种存在论诠释，坚持强调马克思主义在认识论上的哲学贡献。受三木影响，日本马克思主义中一直有学者将马克思主义解读为一种存在论，马克思主义的存在论诠释与认识论诠释之争一直延续到战后“主体性论战”“实践唯物主义论战”等争论中。其次，三木对马克思哲学的存在论诠释强调其历史性。将马克思哲学诠释为一种存在论是受到了海德格尔的影响，但是三木马克思诠释中的历史性维度是同时期海德格尔哲学中所欠缺的视角，这种历史性视角的关注主要受益于坂口昂和狄尔泰。三木在《唯物史观与现代意识》的前言中表示他关注马克思“历史抽象”和“理论谱系学”的思想，表示其研究是对“在历史中，存在通过抽有象存在来抽象理论”这一基本命题的具体探究，而这一基本命题正是三木研读马克思的核心领悟。(11)称之为“理论谱系学”是因为这一系列探究关注的是某一系列理论及其所代表的意识形态如何从历史中具体的“存在”被抽象出来，演变、发展、衰败并被新的理论所取代的全过程，在这个探究中三木独自创立了一组范畴用于解释从“存在”到“理论”的抽象过程。

三木在“理论谱系学”的探索中发展了一套方法论，提出了“基础经验”“人学”和“意识形态”三个范畴解释从具体历史存在中产生理论的过程。基础经验、人学、意识形态三者抽象度逐级提升，其中基础经验—理论的二级结构，三木在帕斯卡研究中就已提出，受到马克思启发后三木进一步将“理论”分为了人学和意识形态两个层级。所谓“基础经验”,是未经抽象、尚未分节化的历史存在本身；所谓“人学”(Anthropologie),可以理解为指代保留了历史性和部分具体性、初步被抽象化了的初级理论阶段，是人在某个具体境况下通过行动直接获得的认识和自我理解；所谓“意识形态”则是指进一步抽象舍弃掉个别性、历史性而获取了更高的普遍性的状态，包括一切人文社会科学。“意识形态”是理论抽象化的必然趋势和内在要求，同时理论也仅在获取普遍性成为意识形态之后，才真正剥离其依托于私人经验的局限性而获取“公共性”。三木认为：“拯救经验这一逻格斯的课题，只有在其获得客观公共性时才能得到充分解决，而这种逻各斯获取公共性的冲动意味着它要努力被这个时代的学术或哲学意识‘奠基’或‘客观化’。”③

理论通过抽象获得客观性和公共性的同时，其生成的具体境况也就被遮蔽了，因此人们往往会忘记理论的历史局限性。三木反对贴标签式地区分“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态度，表示“唯心主义或唯物主义是在一定时代的现实中定义和确立的……我们不应该简单地把两者抽象地对立起来，试图抽象地判断孰是孰非。”(12)而这种态度使得三木将马克思哲学也相对化了，马克思哲学作为诞生于19世纪欧洲的一种唯物主义理论，也是他所谓的“意识形态”的一种，因此反复强调马克思的唯物史观“成立于无产者的基础经验以及其所规定的人学之上。”②三木这种批判性地看待马克思哲学的态度具有先驱性，这种态度使得三木能够以马克思的理论为依托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哲学探讨。不过同样的批判也可以反过来追问三木：三木的理论又是基于怎样的“基础经验”的“意识形态”?三木在构筑自身理论的过程中并没有对自己的理论探索展现出足够的批判性和反思性。

三木的马克思哲学诠释的第二大特征是反对从字面意思上抽象地理解唯物主义。在与服部之总等人的论战中，三木写道：“姑且将唯物主义定义为‘物质是本源的，精神是二次产生的’或‘存在规定意识’。这种作为‘一般性基础命题’的哲学唯物主义……是所有哲学概论教科书上都记载着的唯物主义的定义，我还是一个对马克思主义一无所知的高等学校学生时，就已经知道了。”(13)三木强调马克思唯物主义的贡献并非是巩固或论证了这种“一般性基础命题”的哲学唯物主义的“口号”(フラーゼ)式定义，而恰恰是通过扎实的研究和论证捕捉到了具体且现实的“存在”,捕捉到了作为社会性及历史性产物的“存在”。三木强调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义是“具体”的，批判对唯物主义的抽象理解，即以非黑即白的方式判断“唯物或是唯心”的论调。因此，三木引用费尔巴哈的“真理既不是唯物主义也不是唯心主义，既不是生理学也不是心理学”④赞扬费尔巴哈立足于具体的“人学”立场反对抽象的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的态度。三木也批判了恩格斯对唯物主义的定义，“恩格斯认为区分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标准是是否承认意识之外事物的存在，但这样思考的话，唯物主义就和唯心主义一样是立足于抽象知识的立场上了，而非其声称的那样立足于实践的立场。”(14)在此可以看出三木对抽象的所谓“哲学唯物主义”的反对态度。

在反对抽象的唯物主义定义的基础上，三木首先在日本学界指出马克思唯物主义的核心是“实践唯物主义”。有别于其他形形色色的所谓“唯物主义”,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义通常被界定为“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或“实践唯物主义”。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就明确以“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15)的形式提出了“实践唯物主义”,“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则是恩格斯等提炼总结出来的称呼，但“实践唯物主义”在20世纪中后期才重新得到重视。(16)用实践唯物主义定义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战后日本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重要特征之一，1981年东京唯物主义研究会会刊《唯物论》曾专门出版了一期“实践唯物主义论战”的特刊。三木清是日本第一个明确提出“马克思主义唯物主义是实践唯物主义”(17)的研究者。

在三木看来，马克思对实践的强调是唯物主义具体性的源泉。在总结马克思主义式的唯物主义有别于“旧有的唯物主义”的特征时三木指出，“旧有的唯物主义不理解理论与实践的辩证法式统一”,而马克思主义式唯物主义的特征则正是在于辩证地统一理论和实践，“第一是重视理论……对现实忠实的历史哲学分析是它的第一课题。第二是这种唯物主义本质上是实践性的。”(18)论及马克思唯物主义的实践性和具体性时三木指出：“马克思主义如何能在不失去具体性的同时固守唯物主义呢?答案已经昭然若揭。存在根据人与其交涉的方式规定其存在性，而人也同样根据交涉的方式直接把握自身的本质。因此，那些通过劳动，也就是感性且物质性的实践同存在进行交涉的人，不得不将自身存在的存在性或存在的方式理解为感性且物质性的。因此，马克思主义唯物主义中的所谓‘物’,首先是人的自我理解的概念，用我们的术语来说它是一个诠释学概念，而不应该理解为指代纯粹的物质本身。劳动才是构成具体的唯物主义的根源。”②在此三木将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义理解为一个诠释学概念，一个“人的自我理解的概念”,认为所谓“唯物”是强调人通过劳动的“交涉”实践认识自身同时认识外部世界。此处可以明确看出三木运用诠释学方法理解马克思主义，通过对“唯物主义”内涵的重构将唯物主义的问题转换为“人的自我理解”的问题。

三、三木清马克思哲学研究的评价与批判

三木以《唯物史观与现代意识》为代表的马克思哲学研究论述提供了一种将马克思主义与当时还是舶来品的西方近代哲学相结合的范例。《三木清全集》的编纂者久野收认为，三木是“通过哲学研究开拓马克思主义积极路线最初的学者……直接或间接地刺激了羽仁五郎、户坂润、本多谦三、林达夫、中井正一等人对马克思主义的新理解，在昭和精神史上留下了重要的贡献。”③李萍也指出，三木清是“日本马克思主义哲学创立者之一”并评价“他的研究被认为是具有开创性意义的，因为他首次将哲学与马克思主义联系了起来。在此之前，日本学界都认为哲学的‘圣地’是以古希腊、中世纪和近代理性主义为代表的经典西方传统，马克思主义仅仅是一种激进的经济理论或历史学说。”(19)三木的一系列马克思哲学研究开创了日本将马克思主义作为哲学理论研究的先河。

三木的批判者也承认三木对马克思主义普及的启发和推动作用。户坂润虽然撰写了论文《三木清氏与三木哲学》对“三木哲学”进行了猛烈批判，但是也在文中承认自己“恐怕是最早一名受三木清的影响而左倾(?)的人。”(20)岩崎允胤在《唯物辩证法在日本的发展》中虽然批判三木的哲学立场本质是诠释学式的现象学，也仍然表示“三木对于日本唯物辩证法的发展的重要之处在于他出身于学术圈，通过他的活动，以户坂润为代表的从事哲学研究的年轻学者中，开始涌现出向马克思主义哲学靠拢，立足于唯物辩证法视角的学者。”(21)

三木在1925—1930年间对马克思的一系列研究指明了马克思哲学如何能够克服西方近代哲学的缺陷，展现了马克思哲学的强大潜力，马克思主义在哲学界也建立起影响力。学习哲学的青年学生在面对新康德派、现象学与马克思主义间的鸿沟而苦恼时，三木的相关论著横空出世。三木在法政大学时代的学生回忆：“老师授课的时间，东京几乎所有大学的学生都会赶过来，听课的人总是挤满教室……一时间大家都成为了三木哲学的信徒。”(22)三木的挚友、与三木共同创办杂志《在新兴科学的旗帜下》的羽仁五郎认为，“三木的《唯物史观与现代意识》以及我们的杂志《在新兴科学的旗帜下》,确实开创了日本的哲学、日本的思想的一个时代。通过三木的《唯物史观与现代意识》,我们才明确意识到马克思主义或者说共产主义并非仅仅是一般意义上的政治主张，而是人生观的问题，是哲学的问题。”(23)久野收则高度评价此书“以‘现代意识’阐明了马克思社会主义在哲学中的位置，指出了从哲学通向社会主义的可能性的同时，也指出了社会主义是恢复现代哲学的建设性和健全性的重要源泉……此后，日本的马克思社会主义，不仅局限于经济学和政治学，在哲学、美学、逻辑学、宗教性等其他领域，对学术界开始了真正的批判和渗透。”(24)因此，在哲学界激起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热潮的“三木哲学”可谓作为哲学的日本马克思主义的起点，他对马克思哲学的理解和诠释不仅直接造就了户坂润等一批二战前日本马克思主义哲学代表人物，也对梅本克己、广松涉等战后日本马克思主义哲学家有直接影响。

然而，三木对马克思的批判性、哲学性解读也导致了他与同时代马克思主义者产生分歧。汤森指出，三木马克思诠释的哲学性是他遭到批判的重要原因：“三木对马克思的分析是理想主义的、有深刻的哲学性，而不是民粹主义的或政治性的，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在1930年3月，《日刊》和其他杂志和报纸开始刊登文章，严厉批评三木的哲学。三木与马克思主义运动的联系在政治意义上既不是特别深刻，也不是特别愉快。”(25)这些批判中固然有一部分是毫无建设性的单纯责难，但是也包含例如服部与三木关于马克思哲学贡献的核心是认识论还是存在论等值得深究的议题。三木被单方面清算驱逐导致他此后没有继续撰写马克思研究论述，因此平子友长遗憾地评价三木被清算的1930年是“日本马克思主义哲学亲手掐断了自身创造性发展的可能性的一年。”(26)

四、结语

三木的马克思哲学研究，是日本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史上不可忽视的一页。他在日本开创了马克思主义与哲学的结合，提出将马克思哲学解读为一种历史存在论以及强调马克思唯物主义的实践性。尽管三木的马克思诠释有值得商榷之处，但其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独特解读仍然具有重要价值，对日本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三木的马克思哲学诠释如何影响了“主体性论战”“实践唯物主义论战”以及广松涉哲学，均值得进一步研究。

此外，三木的马克思哲学研究对日本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的影响也是值得进一步探讨的问题之一。丸山真男认为，马克思主义给当时的日本学术界带来了三大影响：第一是马克思主义促使日本知识界从政治、法律、哲学、经济等个别视角理解社会现实，走向运用将各视角相互关联并综合考察的方法；第二是马克思主义明确揭示出任何研究都有前提，科学者的知识探究都立足于一定的价值取向；第三是马克思主义促使思想走出书斋，在社会层面宣扬了思想的“人格责任”。(27)三木在《唯物史观与现代意识》和同一时期《社会科学的预备概念》中对“理论谱系学”的探索和方法论阐释，不仅仅影响了日本的哲学界，也影响了文学、历史学、政治学等学科。因此，以三木的马克思研究为切入点探讨马克思主义对日本人文社会科学的影响也值得进一步探讨。

【注释】

(1)李萍、林美茂、臧峰宇、王青、邱静:《日本马克思主义研究问题探讨》,《日本学刊》2017年5期。

(2)加文·沃克:《批判性综述:马克思主义理论在日本》,冯英子译,《国外社会科学前沿》2021年6期。

(3)④ 《難波田春夫著作集》第7卷,早稲田大学出版会,1982,第113頁;第113頁。

(4)⑤ 平子友長:《岩波講座「帝国」日本の学知》第8巻,山室信一編,東京:岩波書店,2006,第118—126頁;第146頁。

(5)《三木清全集》第18巻,東京:岩波書店,1968,第99頁。

(6)赤松常弘:《三木清のマルクス解釈について》,《人文科学論集》通号第27号,信州大学人文学部,1993,第13页。

(7)津田雅夫:《人為と自然:三木清の思想史的研究》,東京:文理閣,2007,第20—21頁。

(8)戸坂潤:《三木清氏と三木哲学》,《戸坂潤全集》第5巻,東京:勁草書房,1967,第105頁。

(9)《三木清全集》第19巻,東京:岩波書店,1968,第322頁。

(10)平子友長:《岩波講座「帝国」日本の学知》第8巻,山室信一編,東京:岩波書店,2006,第146頁。

(11)③ 《三木清全集》第3巻,東京:岩波書店,1966,第3—4頁;第11頁。

(12)②④ 《三木清全集》第3巻,東京:岩波書店,1966,第81頁;第37—38頁;第49頁。

(13)《三木清全集》第10巻,東京:岩波書店,1967,第161—162頁。

(14)《三木清全集》第7巻,東京:岩波書店,1967,第95頁。

(1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第48页。

(16)杨耕:《论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实践唯物主义的内涵——基于概念史的考察与审视》,《南京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2016年第2期。

(17)《三木清全集》第4巻,東京:岩波書店,1967,第396頁。

(18)②③ 《三木清全集》第3巻,東京:岩波書店,1966,第72頁;第49頁;第523—524頁。

(19)李萍:《马克思主义哲学与日本现代自我的形成》,《武汉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年4期。

(20)括号为原文。戸坂潤:《戸坂潤全集》第5巻,東京:勁草書房,1967,第103頁。

(21)岩崎允胤:《日本における唯物弁証法の発展》,《北海道大學文學部紀要》19巻3号。

(22)桝田啓三郞:《回想の三木清》,谷川徹三、東畑精一編,東京:文化書院,1948,第192頁。

(23)羽仁五郎:《わが兄わが師三木清》,《回想の三木清》,三一書房編輯部編,京都:三一書房,1948,第151頁。

(24)久野収:《足跡》,《回想の三木清》,三一書房編輯部編,京都:三一書房,1948,第175—176頁。

(25)Townsend and Susan,Miki Kiyoshi 1897-1945:Japan's Itinerant Philosopher,Brill,2009,p.154.

(26)平子友長:《岩波講座「帝国」日本の学知》第8巻,山室信一編,東京:岩波書店,2006,第126頁。

(27)丸山真男:《日本的思想》,区建英、刘岳兵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第55—56页。

原载：《马克思主义哲学》2025年第2期